2010年3月3日 星期三
〈魯迅作品的黑暗面〉鈔後記
不知從哪裡衍來的想頭,忽然興起要鈔寫夏濟安先生這篇名作,貼在博客。然後仔細想想:之所以鈔寫這麼篇長文,是要為自己的博客增一點光——蓬蓽生輝?還是因為想以此同親友分享,卻又不敢冒冒然地直接把這本書撂在對方跟前—— 「這裡有篇關於魯迅的文章寫得非常好,拿去看吧」(這種做法很有「好為人師」的嫌疑)——的緣故,所以就曲折地以這方式來佈告。其實,說穿了,實在衹是 「導師情結」作祟而已。——如此作法不曉得會否侵犯知識版權?
夏濟安的書,看過的便衹是他的日記(《夏濟安日記》)。因為本人從沒想過出版,所以書中所記,均非常露骨,非常細緻,更多在談的,是他對他學生的熱戀——那種獨自一人時纏綿悱惻的心理,以及見著心上人後複雜難狀的描述(如果用羅蘭巴特《戀人絮語》中的理論架構來分析這本日記,不曉得會有什麽樣的成果?)。師生戀,即使是在非常摩登的今天,雖然已經蠻普遍,但每每發生,總會吹皺一池春水,惹來一陣口舌,更何況是他那個思想還沒今天開放的年代。但通過這本日記,倒也可以明白一個人因為身份因為地位因為社會,一旦戀上學生,而導致了如何掙扎如何痛苦的心理,尤其是那位女學生離他而去後,他是如何的頹廢渾噩(很像學者版的楊過,也是個癡情種。據金庸在 《天龍八部》後記中所說:「陳先生(指夏的好友陳世驤)告訴我,夏濟安先生也喜歡我的武俠小說。有一次他在書鋪中見到一張聖誕卡,上面繪著四個人,夏先生覺得神情相貌很像《天龍八部》中所寫的 『四大惡人』,就買了下來,寫上我的名字,寫了幾句讚賞的話,想寄給我。但是我們從未見過面,他托陳先生轉寄。陳先生隨手放在雜物之中,後來就找不到了。 夏濟安先生曾在文章中幾次提到我的武俠小說,頗有溢美之辭。我和他的緣分更淺,始終沒能見到他一面,連這張聖誕卡片也沒收到。我閱讀《夏濟安日記》等作品的時候,常常惋惜,這樣一位至性至情的才士,終究是緣慳一面。」)。據說,他的終身沒娶,便是因為這位女學生的緣故。——還真是應了梁靜茹女士所唱的那樣:「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從乃弟夏志清處得知,他學士論文寫的便是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學和文學的關係。難怪在日記裡,更多時候,他似乎都是在剖析自己的內心世界,將自己的心理活動一點不留地透露紙上,讀著讀著時,我甚至衍生了「這個人想太多了」的鄙薄。
所以,與此聯想,他的這篇研究魯迅的論文,之所以讀了那麼引人入勝,會產生一種「剖析得還真透徹」、「還真是說到魯迅心坎裡去」的感觉,和他平日的行事思維是有莫大關聯的,也就是剛才所說的「这个人想太多了」。然而,如此形容,實在不敬,姑且換個好句,就是「敏感細膩,洞見癥結,發前人所未發」是也。一位日本學者十多年前的著述——《人與鬼的糾結:魯迅小說論析》,不曉得是否便是從夏先生這篇論文得到的啓發?……直到今天,我很覺得自己非常可悲。不明真相,卻因為別人說過的一兩句話,即不明就裡地深信不疑。即使是在別一場合,自己還把這從第二三四手聽來的東西,在周遭大言炎炎,卻原來,衹為的害怕別人說自己淺薄。
這不禁讓我想起一事。去年Yasmin女士逝世,周遭忽然風起雲湧地出現了很多懷文、悼文、念文,如果不算格式的規範,則連祭文也算是出現了,有不少寫的還真是非常煽情,就如同是死者的家屬,什麽惋惜啊,什麽上天不公啊,什麽一路走好啊,諸如此類,極盡催淚之能事,還真真是聞者黯然讀者心酸。然而,在這許許多多煽情者當中,我倒是不信在Yasmin女士肇事之前他們就已經是她的忠實粉絲——這之後也不是,充其量也衹不過是看過她一部Sepet。惋惜當然是要惋惜的,衹是,如此作法,倒還真是應了兩千多年前一位先師說過的話:「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自然,此事先已有之,後也不止。此前鱷魚先生、許小姐的肇禍而逝以及在這之後的阿桑姑娘因癌而逝,也都很引起了一陣騷動,這些騷動,在 MSN的caption中,表現最力!這種現象,還真像從前有位詩人所寫的那樣,「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當你感覺良好地生活,以為周遭人不如你,以為自己吃的鹽比別人吃的米多,我想說,吃虧的,終究是你——沒聽過稻禾的比喻嗎?越飽滿,越彎卑。你說眾人皆醉我獨醒猶可,人生如夢,是醉是醒,其實也沒太大相關。說舉世皆濁我獨清,這個,怕衹有剛剛落草的嬰兒才配!光看到別人身上的黑,這種人,最可悲!話是這麼說,然而社會不就正是以此輩中人占大多數嗎?在這知識嚴重貶值的年代,所謂知識,也不過是一種笑掉人大牙的酸破爛。大眾衡量價值的砝碼已經不再取決於知識,而是能否用那些知識換取肉眼見得著的財富名望,若非如此,無什驚天地的財富,無什泣鬼神的頭銜,在大眾心目中,就衹能永遠是「酸人」的落魄淒慘形象。要想「自給自足,自得其樂,與人無尤」?在這講究「群體而生」的社會裡,難。除非,不想再在這社會裡生活,能夠勇敢地清麗幽玄,飄逸奔放,「鼓盆而歌」,「下棋如故」。所以人文學科,確真是最無用的學科,什麽「無用之用」的,不過是取巧的掩飾。有句話曾這麼說的,「博覽群書又如何,經綸滿腹用幾多」,乍聽之時,還當真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之感。然而,便是安於現狀又怎樣,甘心如此又如何,這一切,均是我甘之如飴的,即使是玉皇大帝來橫加干涉,就衹冷峻一句回敬:干卿底事?——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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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則留言:
風漸涼啊,
春小妹今天看到我就很高興地說:“風漸涼在我的部落格留言!!”
樂死她了。
厄。。。愛生活姐姐,我會不好意思的。
風兄,
井鼃不可語於海者,拘於虛也。
夏蟲不可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曲士不可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莊子說因是。
“愛生活姐姐”,
那天去獅城時心裡就思忖著要會會這位很常悔過自新并三省吾身的“春小妹”,可惜,別說她,就連新國大,也終究是緣慳一面。
春君,
確,站在不同的平臺上,終究是難以相互理解。
然而,
其他人的虛榮心衹有在和我們的虛榮心相反對,才會令我們反感。
人人需求同一,人人都是一個樣,誰若感覺不同,誰就進瘋人院。
對財富的喜愛,以及對於知識的喜愛,是推動地球的兩種力量,其中一種力量增加了,另一種力量勢必減弱。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風兄:
然。除了精神與物質,我們還有什麽?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千百年來,人情如故。
春君,
目前,大概是此消彼長的了。不過,物質環境對一切人事物的生存狀態大抵起著決定性影響,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衹是,每每念及此處,不免汗顏……
風兄:
我們都是時代的產物。唯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了。
春君,
明白了。
風兄,
對了,有機會再到島國時,我們也許還能見上一面。:)
有好多東西想向您請教。
春君,
真有這一天,再同您以及香小妹好好聚敘。不過雪隆差不多每年都會舉辦傳統漢學研討會啊、xx研討會啊、國際xx研討會啊之類的,所以如果有興趣然後又恰好逮著那機會的話也是可以下來遊玩一番。這裡的賣學術類的書店,雖然不比獅城的多,——但依著目前咱國家領導英明神武的帶領之下,咱親愛的馬幣因此而日益貶值的情況來看——絕對會比獅城的便宜,所以真有下來的話也可以趁勢一逛。
風兄,
哈哈,回鄉買書還真是較便宜,還可以幫忙我們英明的政府刺激一下GDP,何樂而不為?
我今年五月或八月會到KL一趟。屆時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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