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21日 星期一

佛陀的啟示


青春期特有的感覺與現象——多愁善感、寂寞空虛,尤其對敏感細膩又特重感情者而言,如果此時遇上熱情奔湧、關懷備至的團體或個人,便很容易一頭栽進去,以那裡為新天地。

如果青春期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倒也罷了,奈何青春會逝。時間一久,回首前塵,則會生出今是昨非之感——即便今天的是,在以後看來,也可能為非。

……


於是宗教人(這裡特指自以為絕對的、二元分明的宗教)就會說:我們內在感受到的空虛,是因為……比如基督、比如真主、比如聖靈,沒有進駐我們內心,只要大聲呼求,時時祈禱,祂(?)就會進入我們心裡,以超越性的喜樂和恩福充滿我們,而這一切只有信者才體會得到。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幾乎所有的宗教,都是建立在“信”上的——雖然大抵而言是盲信。然而,以佛陀的教導,重點乃在“見”、知與瞭解上,而不在信(相信)上。巴利文佛典裡有一個字saddha(梵文作sraddha),一般都譯作“信”或“相信”。但是saddha並不是單純的“信”,而是由確知而生之堅心。(羅睺羅·化普樂《佛陀的啟示》)

一般“相信”之所以產生,全在無“見”;這包括一切見的意義在內。一旦見了,相信的問題即告消失。如果我告訴你:我握緊的掌中有一顆寶石,這就產生了信不信的問題,因為你看不見。但是如果我張開手掌讓你看這寶石,你親見之後,相信的問題就無從產生了。因此,在古佛典中有這樣一句話:“悟時如睹掌中珍。”

佛教的信永遠是個知見的問題,不是相信的問題。佛的教誡曾被形容為ehipasika,就是請你自己“來看”,而不是來相信。關於悟道,佛曾說:“眼睛生出來了,知識生出來了,智慧生出來了,善巧生出來了,光明生出來了。”佛教裡一向是由智慧得正見,而不是由盲信而生信仰。

這就可以明白何以佛陀對於討論不必要的形上學方面的問題不感興趣。這些都是純粹的臆想,只能製造莫須有的問題。他把它們形容為“戲論的原野”。這點與孔子“六合之外存而勿論”的意思是相似的。

然而,對於一切“信仰”,佛陀卻抱著無比寬闊的胸襟,不會以己之是非他人之是。《佛陀的啟示》載述,曾有婆羅門教徒,請教於佛如何護法。佛說:“如人有信仰,而他說‘這是我的信仰’,這樣可說是護法了。但這樣說過之後,他卻不可進一步地得出一個絕對的結論:‘只有這才是真理,餘者皆假。’換言之,誰都可以相信他所喜愛的,也可以說‘我相信這個’。到此為止,他仍是尊重真理的。但是由於他的信仰,他卻不能說唯有他所相信的才是真理,而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有一段記載讀來特別動心:

有一次,佛接見了一位名叫優婆離的居士,他是耆那教主尼乾若提子的在家弟子。尼乾若提子選派他去迎佛,和佛辯論有關業報理論方面的某些問題,想將佛擊敗,因為在這些問題上,佛的觀點與尼乾若提子有所不同。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討論的結果,優婆離卻相信佛的觀點是對的,他老師的看法反而錯了。所以,他就求佛收他做佛的在家弟子。但是佛叫他不要急於作決定,要慎重考慮一番。因為“像你這樣有名望的人,審慎考慮是要緊的”。當優婆離再度表示他的願望的時候,佛就要求他繼續恭敬供養他以前的宗教導師們,一如往昔。

《小部經》曾有這麼一段醍醐灌頂的記錄:“凡執著某一事物(或見解)而藐視其他事物(見解)為卑劣,智者叫這個是桎梏(纏縛)。”

……

家父母接受的佛教偏向南傳佛學——這與地緣有莫大關係,我家靠近泰南,為馬泰邊界。若我在家,他們帶我到鄰國寺廟參見高僧進香供佛是司空見慣的事。常日只要無事,家母便會定時做課,口中念誦巴利文的經文,雖然她本身並不明白經義。大概耳濡目染,相對於北傳佛學,我對南傳是更有好感的。遇到那些因為佛教而持素的朋友,要是自以為持素是具有無上功德的事,我大多不屑——這是梁武帝搞出來的鬼玩意。當然我不反對持素,其理念甚好,且對持素者本身健康有莫大助益,而只是對那些自以持素為尊者特別感冒。

這本《佛陀的啟示》,作者是南傳僧侶,是闡明南傳佛學教義頂簡單明瞭的一部書,可視作“南傳佛學導論”的基本入門書。今天隨喜地鈔錄,乃緣於近日對他教那種絕對自我的態度的一點心理反應。當然這只是自家事,與人無尤。

2 則留言:

Alan 提到...

谢谢分享。获益增广。

風漸涼 提到...

Alan兄,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