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0日 星期三

讀書與看書和博學及殘障

今天,考完大馬華人研究後,照例的去圖書館逛逛。遇著小我一年的朋友,寒喧幾句。問我駱世俊那裡有賣三國志不。我問他怎樣的三國志?是不是中華書局的?他說表皮是淺青色的,在圖書館里有很多這類淺青色的書的,如甚麼隋書啊唐書啊都是這種顏色的。我聽了後便說那是中華書局的。誰知好說不說,他的回應讓我不知所措,當場咋舌。他非常理所當然地說別跟我說甚麼出版社啦,我不懂的。好,我無言。然後我就帶他去擺滿「淺青色」書堆的書架,指著三國志,問他:是不是這個?他說是。然後?然後我繼續發愣。

據我所知,他是個成績非常優秀的學生,每個學期都榜上有名。何至於此?天曉得。

讀書讀書,為的是甚麼?如果真是抱著住進黃金屋并與顏如玉溫存的功利心態來讀,那讀書就只有痛苦沒有樂趣。對此,陳平原用了非常貼切的比喻--「必須靠『黃金屋』、『顏如玉』來證明書的價值,就好像小孩子喝完藥後父母必須賞幾顆糖一樣,只能證明喝藥(讀書)本身的確是苦差事」,美差之所以變成苦差,便是這種公利心態所致。至於那種「頭懸樑錐刺股」的讀法,為了功名為了成就,其毅力固然令人可敬,但頭髮斷後股肉破後然後功成名就後,即把書丟在一旁,這種讀法,其實還是很沒意義不是嗎。不知當年蘇秦六國封相後有沒有再看書?希望今晚姬旦會告訴我。

林語堂曾說:「天下讀書成名的人皆以讀書為樂。」讀書確是人生一大樂趣,並非為了附庸風雅,亦非為了炫燿,「尤其是在這知識嚴重貶值的年代」,讀書已經不是甚麼高雅的事了。然而,「自從讀書成為一種職業準備,成為一種致仕手段,讀書人的『韻事』一轉而為十足的『俗務』。千百年來,『頭懸樑,錐刺股』的苦讀,居然成了讀書人的正道;至於憑興趣讀書這一天經地義的讀書方式反倒成了歪門邪道--起碼是誤人子弟。於是造出一代代拿書本當敲門磚而全然不懂『讀書』的凡夫俗子,讀書人的形象自然也就只能是一臉苦相、呆相、窮酸相。」

從小,我愛看的書的類型是比較偏向於史類。所以甚麼武則天啊康雍乾啊金庸啊這些書,都是我選擇的對象。讀了大二,說來也是造化,遇著了位恩師,教曉了我「該讀甚麼書」與如何辨識「有價值的書」。而後,在這位恩師的穿針引線下,讓我發現魯迅的魅力。再通過魯迅,就又懂了更多讀書的樂趣。至少,從他們身上,讓我知道「讀書貴專不貴博」是名副其實的屁話!王力就說過「大學生正在求博貴於求精的時代,怎好叫他們專制一經」。李零更是不客氣地稱呼這些只貴專的人為「殘障人士」。而錢仲聯先生說得更是語重心長:「我的體會,文學研究者或詩人詞人,不應該是疏陋的文士,而應該是博覽羣書的通人。以研究文學為專門,同時對訓詁、哲學、史、地、宗教、書畫等都要涉獵,以專帶博,以博輔專。知識局限於一隅,是無法做到「圓該」與「圓照」的。」所以有時候我想,那些老散播貴專不貴博思想的老師,是為甚麼。其實,早在兩千五百年前,不是有位先生早就說過了類似的話嗎--「君子不器」、「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怎麼大家都忽略了?

記得有一回,一位同學問我如何從漢魏古注十三經中尋找某經的原文。我問他甚麼經,他說是禮經。然後我再問他是哪個禮,他說忘了。我說是不是周禮儀禮還是禮記。他說噢記得了是周禮。然後我就調侃地說唉唷大一國學概論學過了嘛,這麼快就忘記。誰知他給的回應也幾乎讓我當場僵掉--我早就還給老師了啦,記來也沒有用--那一次稍微不同的是除了僵之外,還多了點怒氣。

於是我在想,一加一等於二,不是天經地義的常識嗎?